老于一家七口从五星级酒店出来时，个个肚皮滚圆。老爷子边走边剔牙，突然一拍大腿："坏了！红包落家里了！"全家人面面相觑，婚宴上那两瓶茅台的后劲混着龙虾帝王蟹的鲜味，这会儿全变成了冷汗——他们居然忘了给新婚侄子随份子。
这场价值四千元一桌的婚宴，主家特意请了电视台主持人，进口婚车排成长龙。老于的大儿媳往嘴里塞第六只鲍鱼时还嘀咕："这排场，咱随一百块够本不？"谁承想连这一百块都成了空头支票。老爷子蹲在马路牙子上掏遍所有口袋，只摸出半瓶偷偷顺走的茅台，酒液在玻璃瓶里晃荡，像极了他们此刻七上八下的心情。
婚宴账房那边正热闹着呢。管账的二叔扒拉着计算器，突然"咦"了一声："老于家没上账？"新娘子的脸当场就垮了，踩着十厘米高跟鞋"噔噔"跑过来："他们家七口人吃了两斤龙虾！"这话在酒店大堂炸开，宾客们假装玩手机，耳朵却竖得比兔子还高。有个穿貂皮的大婶撇撇嘴："现在的人啊，喝茅台时候咋不想着掏钱？"
这事要搁二十年前根本不是个事儿。村里老王头回忆，那时候谁家办事，左邻右舍端着自家种的青菜就来帮忙。现在可好，河北某县的红白事账本都升级成电子表格了，连二十年前谁家少随了五块钱利息都算得门儿清。山东去年就有数据说，三成宾客是专程来"回本"的——五年前送出去八百，这回必须收回来一千二。
老于家小孙子不懂这些弯弯绕，正舔着婚宴上顺来的喜糖："爷爷，新娘子为啥看见我们就翻白眼？"这话问得老爷子老脸通红。大儿子赶紧打圆场："没事儿，你姑父当年结婚，咱随了五十块他还记着呢！"这话倒提醒了老于，摸出手机就要转账，儿媳妇一把拦住："爸您可别！现在转过去，人家当咱是补票呢！"
酒店后厨几个帮工正在收拾残羹冷炙。有个小伙子把没开瓶的茅台往兜里塞，被主厨逮个正着也不慌："东家这桌光菜钱就顶我半年工资，拿瓶酒咋了？"这话倒是在理。江苏有对新人去年婚宴上摆了验钞机，结果逮着三个给假钞的。浙江更绝，有人微信转账备注"份子钱"，发完就拉黑。比起这些，老于家顶多算个"吃霸王餐未遂"。
夜深了，老于蹲在阳台抽闷烟。老太太递过来一杯浓茶："当年咱结婚就摆了三桌，收的暖水瓶现在还在用呢。"楼下传来汽车警报声，是邻居家刚提的宝马。老爷子突然乐了："要不下回咱孙子结婚也搞个电视台主持？"老伴儿"呸"地啐他一口："到时候收的份子钱不够给主持人买裤衩的！"
这事最绝的是，第二天新娘子朋友圈晒了礼金单，特意把"于XX家0元"那行用红圈标出来。老于闺女看见差点把手机摔了："他们家婚车租一天就八千，差咱这一百块？"大儿子幽幽冒出一句："你懂啥，这叫商业闭环。"全家人笑作一团，笑着笑着都沉默了——下次家族聚会，这脸往哪搁？
婚庆公司的张经理见得多了。他手里有个客户，专门雇人记录谁家随礼没达到"市场指导价"。"上个月有个老板更绝，"张经理掸了掸西装上的彩屑，"直接在宴会厅门口摆了个POS机，还贴心地准备了刷卡优惠活动。"
老于家最后到底没补那个红包。倒是在腊月里，侄子媳妇生娃时，老爷子让儿子开着三轮车，拉了半扇自家养的猪肉送过去。新媳妇站在别墅门口接也不是，不接也不是。那猪肉在冬日阳光下冒着热气，比红包实在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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